疫情下的家教生活100话采恩34/疫情下的家教生活100话采恩
电子门锁的冷光在凌晨四点依然刺眼,采恩第一百次划开手机屏幕,荧蓝光芒映着她浮肿的眼袋,像两枚被生活捶打过度而失去弹性的橡皮泥,十岁的儿子在隔壁房间发出梦呓般的数学公式背诵声——这是线上教学第八十七天留下的后遗症,丈夫的鼾声从主卧传来,规律得近乎残酷,仿佛这场席卷全球的灾难从未侵入这间价值千万的学区房,空气里漂浮着84消毒液、即溶咖啡和某种无形焦虑混合的奇异气味,这是2022年上海春天特有的末世香氛。
最初七天的家教实验带着荒诞的喜剧色彩,采恩用彩纸打印出“家庭学校”课程表,丈夫担任体育主任,儿子被授予“学习小组长”头衔,当钉钉、腾讯会议、学而思网校的提示音在九十平米空间里组成数字时代交响乐时,他们还在阳台开了瓶红酒庆祝“因祸得福的亲子时光”,这种虚假的温馨在第二十三天彻底碎裂——儿子用教学平板偷偷登录游戏服务器被当场抓获,丈夫的降龙十八掌在空气中挥出音爆,采恩的尖叫与楼上邻居捶墙的节奏诡异同步。
第四十九天成为家庭权力结构彻底重构的分水岭,WIFI密码修改权成为新型核武器,零食分配方案需要三方谈判,卫生间使用时间表精确到秒,儿子开发出同时应付网课和手游的瞳孔分视技巧,丈夫的述职报告里开始出现小学生数学题解析,采恩则发现自己在呵斥儿子、安抚丈夫和崩溃大哭三种状态间无缝切换的速度,超越了所有她训诫过的AI语音助手。
真正的崩塌发生在第七十三天深夜,儿子在连续七小时网课后出现短暂失明,急诊室走廊里荧光惨白如停尸间,医生诊断书上的“数码视觉疲劳综合征”像枚灰色勋章,刻录着这个时代教育异化的全部荒诞,采恩盯着医院电子屏上跳动的确诊数字,突然理解古代祭祀的意义——总需要有人为集体的疯狂付出代价。
第八十八天到第九十五天是静默战争,家庭成员用便签纸交流,餐桌上只剩下咀嚼声,三口人活成一座移动的孤岛群岛,直到第九十六天,儿子将手工课作品——具用口罩带编织的绞刑架放在采恩床头,支架上小人胸口贴着“快乐”二字。
第一百次对话发生在解封前夜,没有预想中的控诉或拥抱,儿子突然问:“妈妈,如果以后我的孩子也要这样上课怎么办?”黑暗中,采恩听见自己心里某座精密运转多年的钟表轰然停摆,她终于看清这场家教生活的本质:它不是亲子关系的试金石,而是中产幻梦的粉碎机,用100次对话揭穿所有关于教育、亲情与成长的华丽谎言。
凌晨四点十七分,采恩在日记本上写下最终回:“我们以为在教孩子生存,其实是在替系统驯化囚徒,当疫情散去,留在心上的铁栏杆多久才会生锈?”窗外,核酸亭的蓝光如幽灵闪烁,这个春天埋葬了无数个采恩,而世界正假装一切从未发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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